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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即逝的少年时代,永恒的五月和爱情


正文

“在冰箱里!”罗伊斯打开房门大喊道。

果不其然听到楼上传来姐姐的抗议声,“噔噔”的上楼梯声,应该是前来教训自己小点声的妈妈,还有“叮叮当当”冰箱打开玻璃瓶和易拉罐碰撞的声音。

“嗒嗒嗒”——这是个更加轻快的上楼梯声,显然就是刚才让冰箱唱歌的人,他很快赶上了罗伊斯的母亲曼努埃拉:“伯母,这次就饶了他吧。”后者的脚步声停了下来,说了句什么,罗伊斯没听清,不过没关系了,他等的人已经出现在了楼梯转角。

“等不及了?”克罗斯把纸杯丢给倚在门框上的罗伊斯,被男孩笑着双手接住。

“等不及了。”罗伊斯等克罗斯进来顺便把门带上,很坦诚地说。

等不及什么了?我还是果汁?克罗斯坏心眼地追问。

你觉得呢?罗伊斯眨巴眨巴那双迷人的绿眼睛,给了一个很暧昧的回答。

克罗斯也不恼,把纸杯放在桌子上为两人倒满了两杯果汁,慢悠悠地讲到:我。

这种态度把罗伊斯逗笑了,他躺在床上抱着那个标有bvb的黄黑色抱枕大笑,回答夹杂在笑声间:对了一半。

那就是都想,好吧,克罗斯也不会无聊到追问更想什么一点,或许他总是有把握的,他把果汁瓶盖拧紧,顺势也躺在那张他算得上从小睡到大的床上,和罗伊斯头碰头,金色的短发交织在一起。

“我们好像《辛普森一家》里面的Bart和Lisa啊。”罗伊斯又咯咯咯地笑起来,克罗斯知道他说的是其中一集里两个小黄人头对头结果头发还能拼起来的场景,便也笑着问:“那你有没有觉得变聪明了?”

“喂,什么意思,你说我笨啊。”罗伊斯佯装不满地翻身骑到克罗斯身上,腿上用力使自己并没有整个压在他身上,而只是暧昧地贴着,克罗斯感觉到暖意,勾着嘴角摸摸罗伊斯有些乱了的金发,被后者恶狠狠地打掉。

“你不是喜欢Bart嘛。”克罗斯解释道。

罗伊斯像听到了标准答案的老师一样点点头,直起身来坐到克罗斯旁边去,后者有些失望地翻身下床:“再不喝就不冰了。”

闻言罗伊斯端起一杯果汁仰头就给自己灌了半杯。

“别喝那么快!”克罗斯有点愠怒地阻止他,果不其然看到放下杯子后的男孩半眯着眼睛皱着眉头,克罗斯叹了口气,把罗伊斯早上就没折的被子拉过来给他连着脑袋一起披上。罗伊斯冰的东西吃快了会头疼,克罗斯记的到比本人清楚。

罗伊斯紧了紧被子,吐吐舌头算是抱歉,赶紧从桌上拉来电脑打算转移话题,而克罗斯像往常一样放了他一马:“或许下次应该更凶一点,”他心想,“否则总是被他这样蒙混过关。”

心思里的主角此时正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脑屏幕,他们在上学路上说好的,今晚一起看和罗伊斯同岁的电影《光荣战役》——他们俩爱死丹泽尔·华盛顿了。

大概9:30的时候曼努埃拉来敲门告诉两个小孩要早点睡,看得专注的俩人敷衍地回答了几声,根本没有听见门外的人说了什么。等到快10点钟的时候他们终于等来了这部122分钟的电影的演员表,罗伊斯仰面倒在床上,克罗斯关上电脑,把自己丢到罗伊斯身边,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知道明天有那个老师的课吧。”

“什么!”罗伊斯一下尖叫起来,被早有准备的克罗斯——他猜到罗伊斯很可能会尖叫——眼疾手快地把后半句话捂在了自己手里,反应过来的绿眼睛男孩向后一躲,压低声音说:“不是吧,我完全忘记了,作业还一点没写呢。”

我就知道,克罗斯转过头来看着罗伊斯一本正经地说,果不其然被后者不轻不重地锤了一拳,克罗斯轻笑着挨下这一拳,用被子向罗伊斯发起攻势,那些笑声和光亮就全部都被克罗斯藏起来了。

他隔着被子吻在罗伊斯的耳边:“没关系,下午才有他的课呢,你明早借鉴一下我的然后课前发在他邮箱里就可以了。”

说了一大段,罗伊斯就听见个“借鉴一下我的”,他也不反抗了,乖乖地躺着接受克罗斯的攻势。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罗伊斯心想,反正他平时也搞不过我,今天就让他一局。

罗伊斯的毫不反抗让发起攻势的少年心情大好,不一会儿就决定饶过他,克罗斯把罗伊斯从淡黄色印有小火箭图案的被子里刨出来,后者金中带有淡茶色的头发被弄的乱七八糟,七横八竖地支棱着。“和他一觉起来的形象差不多,”克罗斯这么想着有点难以避免地感到满足,“就像罗伊斯的内心毫无保留、遮掩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好了,”克罗斯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助纣为虐似的把那头发弄得更乱一些,等罗伊斯回过神来凶巴巴地拍开他的手才笑着停下手上的动作,“快点睡了,明天我先洗澡。”

罗伊斯点点头,也不指望能把自己发型还原了,克罗斯起的一向比较早,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他先洗,罗伊斯自认为早已过了洗澡时玩乐的年纪——这很可能与不在和克罗斯一起洗了有关,总之他洗澡很快。

在他们的年纪都还是个位数的时候,经常一起洗澡,小孩子泡在浴缸里,一玩就是一两个小时,克罗斯怀疑罗伊斯爱用水滋人的坏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光是用小水枪滋对方就够他们玩一个小时,更别说罗伊斯非喜欢在洗头发的时候给克罗斯做发型了。

罗伊斯发质很软,长度也比克罗斯的长,伴着泡沫设计个发型就很容易了,每每他们互做发型时克罗斯都完成的很快。克罗斯发质也不硬,但是头发比较短,做不了什么令罗伊斯满意的奇怪形状。

浴缸里水都快凉透了,家长来催促过,克罗斯的弟弟菲利克斯在母亲罗兰德的敦促下试图进来告诉他们加点热水,被两人笑着用小水枪喷了一身。

恶作剧成功的小男孩们窃喜着,笑完之后罗伊斯又有点担心:“他会不会生气了?”感冒似乎是不存在的小事,从来不会出现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克罗斯撇撇嘴:“他才不会生你的气,他可喜欢你了。”

罗伊斯笑:“我就知道。”

不过在罗伊斯一次洗澡感冒之后,克罗斯就自己担负起了向浴缸里换热水的任务,一直到某天他们更偏向淋浴从而不再一起洗澡为止。

克罗斯原本的闹钟是系统默认的铃声,有天罗伊斯觉着很没意思,录了一段很搞怪地大喊“hejabvb”的音频给他做闹铃,克罗斯打着报复的名号把罗伊斯的铃声换成了自己说“Marco快接电话”,后面罗伊斯不甘落后地把克罗斯的铃声换成了“Toni是大笨蛋”,被蓝眼睛的男孩追着满操场地跑,最后只好屈服在男孩的淫威下重录了一个“Toni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帅哥”,所以你看,克罗斯接电话比较慢是有理有据的,这铃声谁不想多听几遍?

把手机传来的怪叫声按停,克罗斯小心翼翼地抽出自己被罗伊斯压住的右腿,把睡相不好的男孩搭在自己肚子上的手轻轻地移开。克罗斯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他回首俯身,趁着清晨月亮和太阳都发现不了的间隙里飞快地把吻落在罗伊斯的眼睑上,只有漫天正在缓缓消失的星星知道这个吻。

幼稚园的时候两人会在午餐后交换一点水果——罗伊斯多了一点甜的,克罗斯多了一点酸的,被发现的时候罗伊斯会霸道地宣布“那是我给Toni补充维生素!”,克罗斯对水果比较无所谓,也就随他去了。

在分享水果时他们偶尔还会分享梦想,那时罗伊斯一心想成为飞行员,他告诉克罗斯:“你等着,等我当上飞行员,我就把最漂亮的星星摘给你。”

克罗斯看着罗伊斯那双会发光的眼睛,心想:“我已经有了。”

克罗斯找好衣物进了罗伊斯房间里的浴室,也只有小孩子才说的出这种无知又浪漫的话,现在罗伊斯不说这话了。

克罗斯擦着头发出来把罗伊斯叫醒,满浴室氤氲的水汽争先恐后地溢出,克罗斯打开抽风,罗伊斯这才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带着睡意看着克罗斯。

克罗斯心想:“再也不说那些话又怎么样呢?反正我已经拥有最漂亮的星星了。”

克罗斯在两个纸袋上分别写好“T”和“M”,给罗伊斯的那份三明治没有酸黄瓜,而且是番茄酱和沙拉酱混合的,今天早上的吐司烤得刚刚好,这让他很满意。

等一切就绪罗伊斯拿着两人份的早餐打算出门的时候,克罗斯正把自行车推出来骑上,前者把自己和蓝眼睛男孩的三明治和牛奶抱在怀里。克罗斯双脚把自行车架稳,头也不回地提醒他:“扶好了。”罗伊斯忙着对付克罗斯做的三明治,敷衍地“嗯”了一声,克罗斯也没指望他听,稳稳地骑动自行车。

这样的日子像极了永恒,他们并肩上学,结伴归家,在数学课上用只有对方才懂的小动作交流,在绿茵场上踢出最完美的配合,偶尔在自行车上观赏日落,但更多的时候眼里只有对方,好像太阳就是眼前人的模样。

少年人哪知道什么海枯石烂、沧海桑田,不过是每一个动作心情,每一句话,每一个音节,就在克罗斯蹬起自行车的时候,在罗伊斯拿起温热的纸袋的瞬间,一切都被镌刻下来了,一切也就不可磨灭了。

到了学校两人才发现忘记调闹钟了。今天不用早训,但闹钟还是平日里有早训的闹钟,所以他们到学校的时候还一个人都没有,值班的保安看两个早到的小孩领着早餐站在外面觉得好笑,开了个小门让他们先进去。

罗伊斯本来还昏昏欲睡,特别是克罗斯车骑的很稳,好几次罗伊斯都差点睡着了掉下去,现在到了校门口,惊讶地发现时间被记错了,自己冤枉地早起了,又愤怒又委屈瞬间就清醒了。

克罗斯觉得不妙,罗伊斯最讨厌早起了,特别是这种因为低级错误产生的完全没必要的早起,趁罗伊斯现在所有情感一起涌上心头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克罗斯决定先发制人地哄他。

本来自己也没想起来调闹钟,罗伊斯压了压那些汹涌的情绪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不能全怪克罗斯,这是他们俩人犯的错,正好也是他们俩在承担后果,而且克罗斯还给自己做了三明治诶罗伊斯心想,纸袋里食物的重量使他不由得又愉悦起来。

克罗斯不知道罗伊斯的心理活动,他用手肘碰了碰罗伊斯,只觉对方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这招那么好用的吗?克罗斯疑惑,平时好像也没那么凑效吧。

克罗斯又碰了碰罗伊斯,还是碰在了少年裸露的手臂上,罗伊斯后知后觉地发现克罗斯在小心翼翼地试探自己,觉得好笑就毫不犹豫地笑出声来了。

懂罗伊斯如克罗斯立马就明白了,也没觉着丢人,哄罗伊斯有什么好丢人的,任谁看见罗伊斯不开心都会忍不住想哄他的,只是克罗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忘记了调闹钟呢。

早到的两个男孩坐在操场边的看台上吃着早餐,罗伊斯咬了三明治一大口,脸颊上都沾上了酱料,反正只有克罗斯在,罗伊斯便继续我行我素地吃着合他口味的三明治,这种场面看几次克罗斯都还是忍不住觉得可爱。

克罗斯也没有让他擦掉脸上的酱料,在他明白自己似乎喜欢罗伊斯的所有之前,看着罗伊斯满足地咬着那个三明治,克罗斯突然明白了自己忘记了调闹钟的原因。

阳光从层层树叶间逃逸出来,滴落在两人的金发上,男孩们伴着晨风和牛奶解决掉了最后一口三明治,罗伊斯张开五指对着克罗斯,后者心领神会地递给他一张纸。

罗伊斯接过纸,没有道谢,克罗斯根本不在乎那些,绿眼睛的男孩把擦完手的纸塞进纸袋里,发出哧啦的响声,等声音都平息下去男孩们才离开。

罗伊斯的柜子绝对算不上乱,但要和克罗斯比就显得不自量力了,说起来罗伊斯收拾东西也算得上厉害,可惜在克罗斯的衬托下想要在这方面给出一个夸奖实在是有失偏颇。

幼儿园时期举行过一个收拾行李的比赛,都是喜欢赢的人,他们很认真地参与,到现在当时的照片都还被两家父母珍藏着。战况十分激烈,克罗斯赢得也不容易,罗伊斯输得令人惋惜,后者在比赛结束后有些生气,不是气克罗斯赢得胜利,似乎也不是气自己,生气过后就是难过委屈,各种情绪刺激小孩过于发达的泪腺,罗伊斯突然就红了眼睛,曼努埃拉抱着抿着嘴努力忍住不哭的小孩,夺得冠军的克罗斯撇下要给他颁奖的老师径直奔向罗伊斯,后者虽然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生克罗斯的气,但看见打败自己的人还是别扭,克罗斯也不管,从曼努埃拉怀里抢走快要掉金豆子的小男孩,一路拉着他走到海绵质的领奖台上,大声地宣布:“我收拾的那么好都是为了Marco,等他当上了飞行员,在他发动的时候我就可以带着收拾好的行李跳上飞机,然后他就可以带我去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啦。”

夏风、麦浪。

“我们俩分工可明确了,他负责给我摘星星。”

机翼扫起金灿灿的麦穗,麦芒被折断,弥散在空中,罗伊斯恍惚间听见飞机引擎产生的巨大轰鸣声,飞机在麦田上留下一道痕迹,伤口深处是透亮的翡翠。

 

教室。

罗伊斯不安分地坐在克罗斯后面,他用脚踢踢克罗斯的椅子,力度恰到好处让克罗斯感觉到,却也没有发出声响。

克罗斯明白罗伊斯的意思,顺势向后一靠,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坐在身后的男孩给他递了一个笔记本——他们专门用来聊天的——到他耳边,克罗斯轻车熟路地抽走笔记本,没有被老师发现。

他们的小动作很少被老师发现,很多时候被教训都是因为罗伊斯看克罗斯传的话时笑得前仰后合老师忍无可忍,老师会气势汹汹地冲到罗伊斯身边问他在笑什么,绿眼睛的男孩根本停不下来,笑得没法回答。

事情往往会以两人被轰出教室为结局,罗伊斯原意是不出卖克罗斯的,但是克罗斯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被赶出教室以后他们也不会乖乖地站在走廊,一出教室门罗伊斯就带着他飞奔向校足球队更衣室,克罗斯时常觉得罗伊斯是故意被罚出教室的,不过自己也乐得偷闲,便也随他去了。

换衣服的时间都舍不得,只换好了球鞋他们就走上了操场,如果和平时一样的话现在应该有人在踢野球。一来二去大家也算得上认识了,打了个招呼逃课的两位学生就加入了他们,全场跑着累,加之人数也不够,他们就踢小半场。

原本两个少年对在同一队执着得很,不过其他人很快就发现要是他们俩凑在一起赢面实在是太大了,让其他人很没有参与感,便不允许他们分到一队,在解释清楚缘由以后两个人也接受了这个安排。

不过今天他们在教室里坐到了下课,小本子上写得满满当当,一点和课堂有关的东西都没有,大部分是闲聊,也有罗伊斯自己画的火柴人连载漫画,读者只有克罗斯一个。

罗伊斯午饭吃得飞快,生怕作业赶不完,克罗斯怕他噎着又怕让他吃慢点就真的补不完作业了,只好帮他把苹果苏打拧开递过去,被罗伊斯一把抢过,克罗斯觉得好笑,也跟着吃得飞快。

有惊无险地赶在最后一秒交上了作业,罗伊斯瘫倒在座位上,拐了拐克罗斯示意他给自己揉揉肩,后者嫌他太夸张了,皱着眉却也还是给他捏,表情让罗伊斯笑趴在桌子上,克罗斯就顺势给他捶背。

放学的时候换罗伊斯载着克罗斯,因为没有训练,今天不用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他们叫上几个同学一起去踢野球,球场离KLEINE BEURHAUSSTRASSE不远,踢完正好可以去Delphi Grill吃点东西。

自行车被随意丢在一边,小孩们在场边换球鞋,来得早,没人和他们抢,几个小孩迅速准备好就抓紧每分每秒开始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看时间,提醒他们的是太阳,有人坐在场边看他们踢,旁边的半场也有年纪参差不齐的人在挥洒汗水,他们看着对方的头发被变红的云染为橙色,意识到该回家了。

“给菲利克斯带杯果汁?”罗伊斯扶起自行车,指着对面的果汁店问,克罗斯摇摇头,“他最近吃太多甜的了。”罗伊斯耸肩道那好吧,没有进一步为菲利克斯谋取福利。

罗伊斯载着克罗斯行驶在日落大道上,阔叶林街道把日光筛得斑驳,经过westpark时惊起了喷泉边歇脚的飞鸟,他们扑棱着翅膀飞起来。

有时放学回来他们会一起去狗狗公园,克罗斯准备好了就去罗伊斯家的露台下喊他,罗伊斯耳朵好,克罗斯只喊一遍就足够了,房子隔音挺好的,但当克罗斯叫完他的名字时总是幻听到罗伊斯甩开蹦下床然后赤脚跑在走道上的声音,十步之后罗伊斯就趴在阳台栏杆上看他了。

克罗斯抬着头眯眼看他,罗伊斯笑得灿烂,前者总觉着今天风太大,想让罗伊斯往后站一点,否则感觉他随时会掉下来。

罗伊斯:我们这像什么?

克罗斯笑了,他当然知道罗伊斯想说什么,他逆着风都把声音送到了罗伊斯身边:罗密欧与朱丽叶。

罗伊斯得到想要的答案大笑着向后仰去,顺势跑回屋里,克罗斯又开始隐约听到男孩一步两级楼梯的脚步声。罗伊斯还不忘记去厨房把克罗斯早上剩下的面包边拿上,这样路上就可以逗小狗玩。

 

有训练的日子必然要劳累很多,罗伊斯把自己扔到克罗斯床上,床的主人挣扎着在卫生间刷鞋,说:“你爸今天真的太狠了。”罗伊斯听见便呻吟一声,哀嚎着表示同意,布吉丽特·克罗斯把床上的男孩拎起来让他叫上克罗斯下楼吃饭,罗伊斯乖乖点头。

餐桌上菲利克斯问起他们之前打算做的那个二战项目怎么样了,两人这才来了精神。很多人都打算演舞台剧,罗伊斯狡黠地眨眨眼,不过嘛,我们不是走寻常路那种人。克罗斯在旁边附和地点点头,说我们要做一点真正有意义的,真实的东西。罗兰德·克罗斯可不吃这套,他让自家儿子不要卖关子快点说,克罗斯妥协:“我们计划去做一些采访,凯文他爸不是认识那些老兵嘛,我们打算以此作切入点。”

“采访啊。”布吉丽特笑了,她学生时代也有过类似经历,“那你们可要好好准备准备了。”

罗伊斯撇撇嘴:“要不是我爸今天下手那么狠,我们打算今晚就开始准备呢。”

罗兰德:“别想着我明天会放过你们。”

母亲越过桌子摸了摸坐在对面的罗伊斯:“我知道你们训练很辛苦,但是这种程度的辛苦以后一定会常伴你左右,今天你因此搁置了想做的事情,很可能你就永远地搁置下去了,你可是Marco,我们Marco可以克服这点小困难的对吗?”

罗伊斯看着布吉丽特,眨了眨眼睛表示同意,歪头看向克罗斯开始商量时间。两个少年的行动力一直可以的,还把菲利克斯抓来做苦力,说什么明年你也是要上小学的人啦,要先锻炼一下能力,真让弟弟被卖了还帮忙数钱。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罗伊斯打算回家了,他起身和两人告别,菲利克斯抱着他不让走,小孩子好像就是无法满足于“明天也可以见到”这样的说辞,任两人怎么说都不撒手,罗伊斯和克罗斯自己都还是小孩呢,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情况。当他们还在菲利克斯的年纪时,想让他们分开那必是一场苦战。好在楼下的布吉丽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上来敲门提醒他们时间,菲利克斯也不想妈妈见到他这份丢人模样,便放开了手。

本来打算翻窗走的罗伊斯吐吐舌头,揉了揉菲利克斯的头发,和克罗斯拥抱告别,给布吉丽特开了门,布吉丽特牵着罗伊斯下楼梯说记得把上次忘记拿的那个装苹果派的盘子拿回去。

克罗斯拍拍菲利克斯,让他坐到床上去,说刚刚哥哥告诉他马上就可以见到Marco可不是骗他的,菲利克斯早就轻车熟路根本不等克罗斯教他就自己爬在床上扶在窗户上等着罗伊斯房间的灯亮起。

克罗斯也跟着爬上床,他推推菲利克斯,让他坐远一点,菲利克斯不情愿地往旁边挪了挪,把最佳视野让了出来,克罗斯探出头,甚至能听到罗伊斯飞速上楼的声音。

“怎么那么长时间?”克罗斯问,“速度太慢了明天给你加练。”

罗伊斯把鞋子脱掉,爬上床来给克罗斯开窗,也没回头看他:“我放盘子嘛。明天早上谁骑车?”

“轮到你了。”克罗斯看着窗子里的罗伊斯,像一部有声电影,电影里的罗伊斯在房间暖黄色的灯光下向屏幕外的人眨眨眼,世界都求他一秒目光停留。

罗伊斯点头:“明天我妈准备早餐。”

克罗斯说好:“明早要训练的,你记得别关闹钟。”

听到训练罗伊斯哀嚎一声躺倒在床上,克罗斯实在觉得好笑,忍不住又想爬过去揉他,刚打算支开菲利克斯就听见自家老妈在楼下大喊:“Toni!不准从窗子爬过去!”

读心术!腿都还没有伸出一只的克罗斯先生属实有被吓到,这狮吼功也是越来越厉害了,同被吓到的罗伊斯又在电影里笑得花枝乱颤。 两个小孩便快速地互道晚安离开了窗边,克罗斯把菲利克斯带回他自己的房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没洗完的半双鞋在卫生间,只得认命地去洗。

 

罗伊斯把房门摔上,留下一家人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不一会听见“咚咚咚”的敲击声,“让我一个人待会!”他闭着眼睛心烦意乱地大喊道,门外的曼努埃拉手刚抬起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向在楼梯转角张望的其他人挥了挥手表示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

“咚咚咚”制造声音的人却不死心,罗伊斯下意识地以为是敲门声,现在才发现应该是有人在敲窗户,说是“有人”,但还能是谁,会敲窗户进罗伊斯房间的永远只会有克罗斯一个人,罗伊斯不说话了,怕被在客厅仔细听着自己动静的家人误会。

除了一开始的一句话一点回应都没有,给克罗斯担心坏了,他朝熟悉的房间里张望,可显然经验丰富的罗伊斯藏得很好,连点衣服角都没让克罗斯看见,应该是藏在了飘窗边的墙后面,克罗斯一想到罗伊斯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就难受,但窗户敲急了只会起反效果。

克罗斯:“Marco,要是你再不进行一点外交你妈妈就要来我们家找我了,记得吗?九分三十一秒,二十九秒让我赢了你一整天的发型权。”

如石沉大海。

没有反馈让克罗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担心像海啸一样席卷而来,他控制不住地加大了敲窗户的力度:“Marco!”

罗伊斯听见往事自克罗斯穿越一层厚厚的钢化玻璃传来心情不由地轻松了一点,他躲在床与墙组成的角落里,一个小蜜蜂Emma的抱枕在旁边陪着,他没有抱着那个抱枕,抱不下了,他感觉此时此刻抱自己都很困难。

敲窗户的声音停止了,一下子房间安静得瘆人,罗伊斯有些疑惑,虽然克罗斯不是那种会打扰别人很久的人,但他在一些事上其实固执得可怕,特别是当事情涉及罗伊斯的时候,而且他刚刚把那个赌约的事都拿出来说了,明摆着是下定决心不进来不罢休了,怎么突然没了声音。

罗伊斯心烦意乱,什么也不想管,但那可是克罗斯,他怎么可能不管克罗斯呢,他向外挪了挪,扭头去看玻璃飘窗。

“Toni!”罗伊斯立刻忘了刚刚自己不打算发出任何声音的决定,尖叫出克罗斯的名字,后者正前脚踩在罗伊斯封闭式窗台外围不算多的凸起上、后脚踏在自己的窗台上,以一个危险的、摇摇欲坠的姿势悬在半空中,左手拉着自己房间床头的栏杆,右手无处安放地扶在另一面固定的玻璃上,一双堪比大西洋的蓝眼睛直直地看着罗伊斯,那么坚定。

被这举动吓到的罗伊斯什么也顾不上了,赶忙来给他开窗,他没轻没重地“唰——”的一声把窗户打开,刚想拉住克罗斯却被窗外的人一把抱住。这下本来对克罗斯一肚子火也烧不起来了。

说来奇怪,克罗斯一直是比较冷静的那个,可体温偏高,倒是容易激动的罗伊斯体温较低。罗伊斯被下半身被玻璃隔住的男孩突然抱住,像儿时的洗澡水一样暖和,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隔了一会儿——他已经丧失了对时间的概念——他蚊声说道:“⋯⋯你干什么,这也太危险了。”

“你会让我掉下去吗?”金发少年一手搂着罗伊斯一手撑着窗台试图爬进来。

“当然不会。”罗伊斯帮了他一把。

“那不就是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摔下去的,可你怎么不多相信我一点呢?”克罗斯进屋,又紧抱住打算反驳自己一直很相信他的罗伊斯且不给对方一点发言的机会,“我也是,我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克罗斯在他颈间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吐出这句话,他左手抚上罗伊斯的后脑把男孩安置在自己怀里,罗伊斯感受到他的呼吸,隐约间他们闻到对方的味道,仿佛是阳光、彩虹和罗伊斯最喜欢的蛋糕屋,是雨后操场和晒过的的被子,是他们在还不能记事时就一步一步走向对方并会一直携手同行。

然后他贴上罗伊斯的侧颈:“我保证。”

而克罗斯从不食言。

其实克罗斯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虽然都被推荐到Hauptschule但是两人上了不同的学校,不过邻居就是邻居,克罗斯昨天还在罗伊斯家吃的饭,后者对今天的比赛激动不已,吃饭的时候都一直在讲,家人显然不仅理解还一副早就习惯的样子,要不是因为比赛需要好好休息,罗伊斯肯定能拉着克罗斯聊个通宵,克罗斯也因故没有留下一起睡。

昨晚罗伊斯罕见地把克罗斯送到楼下,可能是喋喋不休了一晚上的缘故,男孩嗓子不太舒服,他清了清嗓才说得出口,克罗斯也就耐心的等着站在门廊暖光下的人发声。

“明天,”罗伊斯把一个词拖得很长,“不是什么重要比赛,呃,你知道的,没关系。”不知道罗伊斯是在安慰对方还是自己,他把克罗斯揽进光里。

“抱歉,”明天是第一次罗伊斯比赛时克罗斯不能到现场去,克罗斯知道罗伊斯怕自己难过,不过他也了解就此事而言罗伊斯也不开心,“但你看以后你想在多特我想去皇马,这意味着很多比赛我们都没办法在现场为彼此加油,总有一场比赛会成为开端的,你也别难过。”

“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到不了现场的,或者是我没办法到你身边,但我希望那天越晚越好。”罗伊斯声音放得很轻,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克罗斯来不及把他们装到瓶子里。

“你觉得我们准备好了吗?不在现场。”克罗斯又上了一级台阶,廊灯落在他眼睛里,是大海里的船灯,罗伊斯看着这双眼睛感觉有点晕。

“我不知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克罗斯心想要是哪天没有到来那他们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祝你明天比赛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就没意思了,我会全力以赴的,一切顺利这种祝福留给我以后踢沙尔克吧。”

虽然托尼·克罗斯是没到现场,不过其他几位克罗斯可是都到了,青训的比赛本来观众就不多,也不是什么重要比赛,看台上没什么人,一眼看过去全是来给罗伊斯加油的,克罗斯和罗伊斯的老爸聚在一起讨论罗伊斯的技术问题。

回到罗伊斯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第一次自己没到场看罗伊斯的比赛就是这种结果让他不由得也有内疚的感觉,主要不希望罗伊斯难过,他今天有个重要的消息要亲口告诉罗伊斯,现在他不确定这是个好时机了。

罗伊斯拉着克罗斯坐到床边,还在有点生气:“是那个主裁判的问题!黑哨,绝对是黑哨!”

克罗斯给他顺毛,不过他没去现场看比赛,也不好附和男孩的话。克罗斯捏捏罗伊斯的手,像两个阿凡达在进行心灵感应一样,克罗斯倒也没奢望能完全理解罗伊斯的心情,但他确实是很想分担他的负面情绪。

“好啦,Marco,别生气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被叫到名字的男孩嘟着嘴看着他,克罗斯反倒不知道怎么开口,罗伊斯好像从他的表情里读到了什么,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今天明明是自己心情不好现在却要反过来安慰对方了,有什么办法呢,克罗斯现在很为难,罗伊斯不允许自己加剧他这种状态。

“没关系,Toni,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不过说真的你不告诉我也没事。”

“不行,”看着他眼睛里的丛林和星星,克罗斯突然觉得自己难以开口的情绪实在是令人费解,他一定要在第一时间亲口告诉罗伊斯这个消息,“我加盟罗斯托克了。”

罗伊斯明显愣住了,他痛恨自己这种表现,他希望自己赶紧回过神来拉着克罗斯庆祝,但他大脑一片空白,一瞬间所有的应激反应全部罢工,罗伊斯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克罗斯要加盟罗斯托克,这句话的信息量是爆炸的,两个小孩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分开超过一周,他之前也没听克罗斯说过任何一点他参加了面试或者之类的信息。

罗伊斯许久没有说话,克罗斯很紧张,他想说没关系每个月我都会回来,想说加油你现在在多特蒙德青训表现很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踢联赛了,想说的太多了,可克罗斯觉得那些言语都轻飘飘的,他说不出口。

过了很久罗伊斯才说:“恭喜。”

祝福是发自内心的,不舍也是,好说歹说罗斯托克也是东德地区不错的队伍,罗伊斯为克罗斯感到高兴,克罗斯解释说他爸早些年在那边做过教练,这罗伊斯也知道,没想到给生活埋下了这么一个伏笔,他不想给克罗斯多余的压力和负担,他打起精神说不是沙尔克就好,克罗斯很给面子地笑了,在回暖的气氛里他们甚至为两人的联系做了计划,比如除日常聊天外硬性要求每天睡前要打视频电话。

那是足球为他带来的第一次别离。

 

回想起来那段日子也没那么难熬,成长只会带给他们更长时间的分开,罗伊斯在这些经历中缓慢而艰难地学会了很多。

09年罗伊斯加盟门兴,签合同那天罗伊斯勒令他的家人和克罗斯一家都不准来,两家人就凑在罗伊斯家打算准备一顿大餐,但在签合同之前他们就已经庆祝过了。格罗斯克罗伊茨在楼下等他,想拉着他去泡吧好好庆祝一番,但是大下午的哪里有酒吧开门,格罗斯克罗伊茨只好退而求其次选了一家咖啡馆,不过气氛到了在哪里都不是很重要了。

时间差不多了,罗伊斯邀请格罗斯克罗伊茨去他家吃饭,后者对罗伊斯家也不陌生,虽然没留过宿,但好说歹说还是吃过几次饭的,而且这是罗伊斯人生中重要的一餐,他乐得参与其中。

到罗伊斯家,他才发现今天出奇的热闹,罗伊斯的家人他是认识的,不过还有一半的人他没见过,这些人看起来和罗伊斯的家人一样开心。这么说其实不太准确,其中一位他还是认识的——来找过罗伊斯很多次,有时还会接他回家,显然对方也认出他了,跟他打了个招呼。

克罗斯也是属于在签合同之前就知道罗伊斯会加盟门兴消息的那群人,不过真正签下合同的时候还是很激动,他不常激动,但那天他的话明显变多了。

那天晚上他们高兴坏了,最开心的当属托马斯和罗兰德,毕竟也算是自己带出来的,两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情至性处就又翻出那些说烂了陈年旧事来一一盘点,说小时候罗伊斯踢球踢坏了领居家的窗子,还为了捡球把院子里的玫瑰花搞得不成样子,去敲人家的门想道歉结果人家不在,克罗斯就陪他在门口守着等那家屋主回来,结果本来不是他的问题也跟着一起被骂了,罗伊斯听见他们说克罗斯因为自己而被骂的事情有点不好意思,克罗斯倒是司空见惯了:“我替你挨的骂还少吗?”罗伊斯知道在这方面自己是吵不过他的,随即转换战场争辩道:“那Toni也是离不开我的啊,Felix好几次家长会还是我去开的呢。”

菲利克斯听见大笑起来,这事到不假,罗伊斯每次都说他是自己的哥哥,这话却也不错,但是老师每次都说罗伊斯和自己长得像就很搞笑了,罗伊斯还笑着回应老师说很多人都这么说。

格罗斯克罗伊茨是罗伊斯和克罗斯送走的,他家住的也不远,克罗斯开车送,在车上他们的兴奋劲还没过,打开车载音响就扯着嗓子唱歌。

两个月后罗伊斯收到了格罗斯克罗伊茨加盟多特蒙德的消息,他没让他去陪自己签合同,连庆祝都没有,格罗斯克罗伊茨打了个电话给罗伊斯确认他是最早收到消息的人之一,罗伊斯也衷心的祝贺他。电话最后,格罗斯克罗伊茨说:“你一定马上就可以到多特来找我的。”

罗伊斯倒是出奇的平静:“我知道。”

 

“起来。”克罗斯站在床边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根本就没睡着。”

“嗷!”罗伊斯认命地坐起来,印有小蜜蜂图案的睡衣有点皱,“你怎么每次都能识破我的装睡?”

克罗斯从衣柜里找出罗伊斯的衣服丢在床上:因为你装的太差了。”

“我不穿这件,”罗伊斯把衣服丢回衣柜,“要穿我们在格赖夫斯瓦尔德买的那件。”

克罗斯拣起他丢过来的衣服,换了一件卫衣给他:“快点起来吧,你男朋友在楼底下等你。”

“跟你说多少遍了,Marc不是我男朋友。”罗伊斯一个挺身坐了起来,“他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去啊。”克罗斯心想,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段对话的另一个主角就出现了。

“怎么?不欢迎啊?”特尔施特根从门外探头进来,罗伊斯立马躺下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声音有些高地说,“出去!哇你是色狼吗!”

特尔施特根吐吐舌头,缩了回去,把门也给关上了,他不由得心想为什么克罗斯就可以呆在里面呢?

下楼梯的姐姐看到特尔施特根站在门口,了然地笑了,说Marco就是容易害羞,先下来坐一会吧。

克罗斯是知道特尔施特根喜欢罗伊斯的,罗伊斯可能之前不知道,后面克罗斯天天和他念叨,估计也有点信以为真,就算不相信,态度还是不一样了。

特尔施特根穿得算不上正式,但看得出来还是准备过的,罗伊斯打理好自己急急忙忙下楼的时候就看见自家姐姐在给他倒咖啡,男孩不好意思的接受了,罗伊斯三步并作一步地跑下楼,克罗斯跟在后面说你小心一点。

特尔施特根专程来找罗伊斯的,经他提醒罗伊斯才想起来他们约好了今天出去玩,克罗斯笑着提醒他说要注意一点,不要太放纵,罗伊斯以为他又在含沙射影他和特尔施特根的关系,跑过去说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们不是那个关系,克罗斯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他说:“我就是想告诉你少吃点冰淇淋,你吃多了会头痛。”

特尔施特根没听懂他们打什么哑谜,罗伊斯怕克罗斯误会,克罗斯倒是坦荡,都没把他们送到门口,也不回自己家,直接坐到了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两人在外面玩了一天,天色有点晚了电影才散场,特尔施特根是坐电车来的,罗伊斯送他去车站,在车站门口特尔施特根停下了脚步,说就送到这里吧,他自己进去就行了,罗伊斯点点头,但特尔施特根杵在门口迟迟没有挪动脚步,罗伊斯以为他还有话要说,但最后特尔施特根只是抱了他一下说再见。

 

这些事情就是那么没有道理,特尔施特根追求了那么久都没成功的事情,莱万多夫斯基在他见罗伊斯的第一面就得手了。

那是一个训练日,罗伊斯到的有点早了,更衣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他先把球鞋换上,打算随便热个身玩下球什么的,就在他系鞋带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他转头一看,是莱万多夫斯基。

“你肩上有只蝴蝶。”

莱万多夫斯基解释道,罗伊斯心想更衣室里哪里来的蝴蝶,但是看着那双来自波兰的蓝眼睛一时语塞,只能支吾两声:“谢谢。”

莱万多夫斯基像火一样迅速席卷了罗伊斯这片草原,他们俩坠入爱河的时间快得令人咂舌,格策都说罗伊斯立马就忘记了自己把11号让给他的恩情,只想着莱万多夫斯基一个人,罗伊斯听见他的抱怨也不恼,莱万多夫斯基每次都要大笑出来。

克罗斯这次没有在第一线了解这个事情,他不相信一见钟情,但这好像确确实实地发生了,罗伊斯似乎还是那个拿着会发光的气球和自己手牵手走在圣诞夜的街头的罗伊斯,可那个罗伊斯好像一去不复返了。

莱万多夫斯基发现罗伊斯嘴边挂着的那个克罗斯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克罗斯好像不太一样,虽说自己和克罗斯也没那么熟,不过总归也还是说得上认识,记得自己第一次听罗伊斯说托尼这个名字的时候都没有联想到那个托尼克罗斯,知道此托尼就是本托尼的时候拉着罗伊斯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才肯相信,搞得罗伊斯哭笑不得。

克罗斯和罗伊斯两家人一直以来都会合办圣诞晚宴,原来是因为这俩小孩总想和对方在一起,特别是圣诞节这种特殊的日子,之前没有合办的时候小孩老是往领居家跑,说自己又收到了什么礼物明天可以一起玩,或者来谢谢对方送了自己什么礼物,特别圣诞晚宴的时候他们居然还要煲电话粥,打开窗子喊就行了的距离他们居然还要打电话,打电话也严重影响晚宴的质量,所以为了让两个小孩都可以安安心心地吃饭,两家绝对合办圣诞晚宴,轮班做东道主。

在和莱万多夫斯基确定关系的第二个圣诞节,他终于把自己男朋友带回了家,莱万多夫斯基紧张坏了,他只见过罗伊斯姐姐,还是在罗伊斯的视频通话里。

罗伊斯到机场去接他,莱万多夫斯基行李不多,两人见面开心坏了,热恋中的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罗伊斯跑过去扑到莱万多夫斯基身上,好说歹说也是180的男人,莱万多夫斯基轻松地单手就捞住了他,另一只手帮他整理了下围巾,说注意保暖啊。

路上是罗伊斯开的车,莱万多夫斯基坐在副驾驶上紧张的要命,他行李不多,一大半都是买给罗伊斯家人的,大部分是罗伊斯一起和他想的,还有点波兰特产,莱万多夫斯基自尊心放在那里,而且第一次问“要是你父母不喜欢我怎么办”的时候被罗伊斯狠狠地嘲笑了一番现在他也不好意思再问一遍,其实他自己也奇怪,搭讪罗伊斯的时候他根本不怕对方会讨厌自己,但现在面对罗伊斯的父母他居然紧张的要命,或许那些是把罗伊斯照顾成人的人,是把罗伊斯培养成现在他身边这个天使的人,他现在自私地想拥有他,总还是觉得理亏,他从来是自信满满的莱万多夫斯基,居然讲了这种烂俗爱情片里的台词,也难怪罗伊斯会笑倒在地上。

开着车的罗伊斯似乎也感受到了副驾驶上的人的紧张,他放慢了车速,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变清晰了许多,街边的树上缠着彩灯,远处还有装扮成圣诞老人模样的行人,罗伊斯想出口安慰他,但是他不太会说,理了半天思绪,都快到家了,他只好说:“我想余生都和你一起过圣诞节。”

这句话没头没尾,他之前还嘲笑莱万多夫斯基说了一句烂俗爱情片的台词,结果自己更甚,爱情片男女主在说这句话之前会经历轰轰烈烈、破镜重圆,在说这句话以前会说自己小时候向圣诞老人许下的愿望就是一个像你一样的爱人,现在终于实现了,会说他们儿时的渊源,他们爱情的萌芽。可这些他们都没有,生活哪有那么戏剧性,所以罗伊斯只能轻飘飘地把男主在结尾的那句台词拿出来说。

不过莱万多夫斯基倒是懂了,他把窗子上的雾水擦去,说:“我也是。”

可他大受打击,他一直自信自己会和罗伊斯走到最后,因为他们相爱,总有一天罗伊斯在需要帮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的会是他,国家队的时候皮什切克就劝过他,皮什切克属于旁观者清那一类的,如果有一天他收到罗伊斯的婚礼请柬他知道上面的人绝不会是莱万多夫斯基,但热恋期的人哪里听得进去,今天他看着罗伊斯和克罗斯聊天的样子,想起自己连给他夹菜都做不到,因为克罗斯比他熟悉罗伊斯太多了,他们总有别人插不进去的话题,有时候他们讲一个词全餐桌的人就开始笑,只有莱万多夫斯基一个人不知道笑点,罗伊斯实在是太开心了也照顾不到他,才恍然大悟发现皮什切克说的很有道理:他可能是罗伊斯的恋人,可很多人都可能成为罗伊斯的恋人,但宽哥,他简直是罗伊斯身体的一部分,莱万多夫斯基再努力可能嵌在罗伊斯的灵魂里,但克罗斯,他们的灵魂简直是一体的。

现在莱万多夫斯基明白为什么克罗斯那么从容了。他原来以为是因为克罗斯不喜欢罗伊斯,后面才知道,原来是他的自我认知让他感到没必要慌张。

莱万多夫斯基一直觉得瘾可以戒,习惯可以改,但一体的东西你怎么也分不开,你用刀把另一部分切下来,先不说你根本舍不得他疼,就算你切下来了,他就不完整了,而且罗伊斯根本没给他切开的机会,因为他们不是单纯地拼凑在一起的,是水乳交融。

吃完饭罗伊斯带莱万多夫斯基去参观自己小时候的房间,清一色的黄黑,和楼下的装潢是差不多的风格,床上甚至还有一只Emma的玩偶,罗伊斯悄悄告诉他自己小时候有一套蜜蜂睡衣,带尾巴的那种,莱万多夫斯基脑补了一下,觉得实在是很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罗伊斯因为他在嘲笑自己,假装恶狠狠地把他扑倒在床上。

莱万多夫斯基躺在罗伊斯儿时的床上,身上压着一个货真价实的罗伊斯,他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情了,伸手把Emma抱枕拿过来挡住自己的脸,开始放声大笑,声音被黄黑色的小蜜蜂吸收了大半,罗伊斯看他声音奇怪肩膀还一抽一抽的还以为他在哭,被吓了一跳,慌忙拿开他脸上的Emma才发现莱万多夫斯基在笑,没等他反应过来,莱万多夫斯基就吻了过来。

罗伊斯开着车带莱万多夫斯基回自己的家,在路上他问他记不记得他房间里的飘窗?莱万多夫斯基哪里记得,他只记得罗伊斯的吻有圣诞姜饼屋的味道,便说不记得了,怎么了吗?罗伊斯说也没怎么,就是那个地方一直是我在我房间里最喜欢的地方。

 

 

“咳嗯。”克罗斯在旁边清清嗓,提醒罗伊斯“这是我们的婚礼,你是不是讲太多了,我到不介意,但我看底下特尔施特根快尴尬死了。”

“哈哈哈哈哈,”罗伊斯也不把话筒拿开就大笑起来,狡辩道,“我这是要解释其他选项为什么是错误的,最后才能得出我选你的原因嘛。”

克罗斯也不给他面子:“亲爱的,你选我不是因为其他人是错的,而是因为我是正确的。”

圣诞节有魔力,但每年只有那一天被称为“圣诞节”,其他日子里莱万多夫斯基每次看见罗伊斯再也想不起来那个姜饼屋口味的吻,满脑子只有克罗斯给罗伊斯夹菜的样子,他承认自己小心眼,但他改不了。

圣诞魔力消失了。

罗伊斯没继续讲莱万多夫斯基,吐吐舌头开始说昨天他们因为要准备婚礼去了一趟父母家。

 

结婚前夜他们去了一趟父母家找婚礼上要用的东西。

克罗斯趴在罗伊斯最喜欢的飘窗上,对面就是克罗斯的房间,抬手就可以摸到,他感叹道:“原来也没有这么宽。”

罗伊斯在收拾东西,他今天才发现这张床其实挺大的,他以前总感觉床小,他和克罗斯两个人睡在上面他总是会缠在别人对方身上,他一直以为是床太小了他为了节省空间才这样的,结果今天发现这个事情完全是自己自愿的。

“我原来觉得我们的窗子真的隔得很远,我每次尝试跨越的时候心都跳得飞快。”克罗斯转过来看着他,表示毕竟掉下去真的会很危险。

“比罚点球的时候跳得还快?”罗伊斯不适时地插了一句话,看着克罗斯的眼角带笑。

“比罚点球的时候跳得还快。”克罗斯一贯坦诚。“我就总冒着生命危险跨越这道天堑来找你,就算每次都安全降落到你的房间也还是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那你干嘛还总是过来?”

克罗斯看见了自己儿时在罗伊斯窗台上采出的脚印,笑:“我明天就告诉你答案。”

 

格策在下面“嘘”了几声,向台上大喊卖什么关子,大家听到了便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罗伊斯附和道就是就是,也不知道他卖什么关子,克罗斯被公开调侃也不恼。

罗伊斯眉眼带笑转头看着克罗斯:“那么亲爱的未婚夫先生,答案是什么呢?”

克罗斯也笑着看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在镁光灯下熠熠生辉,罗伊斯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说给他摘星星的诺言。

“其实答案挺长的,我用前半生论证了一半,而我的余生都会用来告诉你答案。”

菲利克斯快被他哥腻歪死了,拉着自家媳妇的手小声和她吐槽,谁也没想到菲利克斯是他们一起长大的三个小孩里面最先确定下来的,当时克罗斯和罗伊斯都是伴郎,前者负责保管戒指,那个时候罗伊斯和克罗斯甚至还没有确定关系。

要轮到他们上场的时候克罗斯放松得很,倒是罗伊斯居然有点紧张,前者帮他整理了下礼服,问他演讲准备好了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罗伊斯就更紧张了,菲利克斯希望他在克罗斯说完以后稍微补充两句,他发自内心地祝福菲利克斯,他们俩也算是在他的教导下修得正果的,罗伊斯希望自己不要搞砸了。

“你也会紧张啊。”克罗斯笑了,他没忍住,便出言调侃两句。

“当然会的啊!”罗伊斯有点炸毛,轻轻地给了克罗斯一拳,“那不然罚球之前我干嘛深呼吸啊。”

“那是你背负着责任嘛,现在你紧张什么?”

“你懂什么,”罗伊斯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肩负着他的幸福。”

克罗斯失笑,心想只有菲利克斯自己能肩负他自己的幸福好吗,一个搞砸的婚礼就能破坏的幸福怕是也不太值得拥有,不过他知道罗伊斯只是想给菲利克斯一个顺利且完美的婚礼而已。

“等你结婚的时候也会这么紧张吗?”克罗斯岔开话题,开了个玩笑,希望能帮罗伊斯缓解一下情绪。

“结婚?”罗伊斯笑着调侃,“亲爱的我们俩都没确定关系呢,你怎么就说着结婚的事情了。”

克罗斯也笑:“我这不是等不及了吗,到时候我就可以说‘知道今年德国足球先生是谁吗,我丈夫,厉害吧’这句话了。”

他们小时候就经常排练获奖感言,或许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今后会荣耀加身的。

“那你什么时候让我可以说一句‘你看那个拿着金球奖的,我家的’啊?”

“等我回头向卢卡讨教一点经验,但是一定要金球奖吗?世界杯欧冠什么的可不可以?”

“也不是不能接受吧。”罗伊斯做假意为难装,然后正经回答了克罗斯之前问的问题,“我感觉不会,我能选择愿意以伴侣身份和她或者他度过余生的时候应该是我已经很确定了,在不会出错的事情上我怎么会紧张呢。”

克罗斯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相信罗伊斯已经明白了不管他搞得多么糟糕,菲利克斯的婚礼也会是完美的,因为他们俩已经决定了同舟共渡白头偕老。

而罗伊斯也并没有搞砸。

克罗斯讲完这个故事,把目光移向罗伊斯:“过了今天,我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说那句话了。”

罗伊斯笑,没抬起话筒,说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还拿出来说。

克罗斯到不以为然,继续开玩笑:“我小时候总爬德足先生的窗子。”

罗伊斯接过话茬,说:“你现在总爬德足先生的床。”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苏博蒂奇大喊说还有小孩还在呢,你们注意着点,罗伊斯也毫不害臊。

罗伊斯的自行车技术刚开始要比克罗斯差一点,轮到罗伊斯载克罗斯的早上他们就在家门口歪歪扭扭地起步,好几次险些撞到篱笆上,克罗斯也不怕,离栅栏太近的时候就顺手摘朵花塞到罗伊斯包里,是什么花主要看罗伊斯歪在哪家门口,左拐第二家喜欢种雏菊,第三家有整个街区最漂亮的月季。

小孩子的喜欢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无非是每天早上都会给你带颗糖,有机会便送你朵花,也分不清花店里的花和路边的小花有什么区别,午餐时帮你把不喜欢的食物全部吃掉,在你腿脚受伤时背着你,一副比你还疼的模样,就像天底下所有相互喜爱的人会做的那样。

只是罗伊斯和克罗斯在经历这些的时候不知道这是爱情罢了。

罗伊斯小时候除了辛普森的一家还很喜欢看花生漫画,史努比和糊涂塌客陪伴他长大,克罗斯专门在致辞里加入了关于史努比的部分,他说:“起码有一点我们和他们俩一样。”

“什么?”罗伊斯不知道他要搞什么花样。

“我们都很爱对方。”

神父念词的时候,桑乔居然在下面哭了起来,哈兰德立刻给他递纸,没想到这一整桌人眼睛都红红的,交换戒指的时候罗伊斯说:“我小时候说要给你摘星星,几十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结果,今天就送你一颗,这个星星会永远陪伴你,像我一样。”

克罗斯吻了吻他的手,他的罗伊斯像平缓河流里的石屿,每个裂缝都有绿植张牙舞爪地生长着,结出的果实开出的花都会发光,把戒指戴在他刚刚吻过的地方,回应他:“我也爱你。”

 

有些事情似乎没有起点,但所有事物都会终结。就像小时候克罗斯以为自己会为罗伊斯给浴缸换一辈子的热水一样,就像罗伊斯以为自己永远会在包里发现那些莫名其妙的花一样。但那些都结束了,克罗斯想起以前自己很喜欢在五点钟晨跑,那时东边天泛白,西边还是群星,他就向东跑,跑着跑着天就亮了。



note:欢迎捉虫(太赶了没时间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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